上次那篇《动物伦理》写出来之后收到了反馈，归真堂的事情过了几天也有一些新的发展，所以这篇算是跟在原来继续往下写的。

我上次写，将人类的伦理直接推广到动物上，会导出很多矛盾。我的确是错了，因为人类本身的伦理体系就是不完备的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冲突，而在这些冲突中持不同观点的双方，往往其实都算是正确的，就算不以相对主义的眼光去看，也是如此。把这个本身已经冲突不断的伦理系统套用在动物上，造成的结果只能是更加的灾难。

一辆有轨电车失去控制，即将撞上岔道上边的 5 个人，此时可以搬动道岔来使火车改道，但是另外一条铁轨上的 1 个人却也来不及闪避。两相比较，应该如何抉择？在这个难题里边，只要把那个「人」换成动物，就变成了在讨论动物伦理中不可避免遇到的悖论。

有一种比较主流的说法，熊胆汁已经有植物替代品，继续取胆汁只是残忍，但是，归真堂有多少员工，提供了多少就业岗位，对于地方经济有没有促进作用？说这个可能太物质，不能引人同情，那么，就想象一下有一个员工上有老下有小，归真堂倒闭之后就彻底失业了的故事吧……而且按照这个理论，肉制品都可以找到人造替代品，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吃动物？还有，植物也是生命，因为没有痛觉就可以残杀吗？

好吧，他们说，人似乎离不开肉食，所以杀家禽家畜是迫不得已。那么想象一下，有一天地球的食物链上出现了新的顶端，这个新的种族对你说：我之所以杀你，是因为我要补充动物蛋白，所以不好意思，请你乖乖引颈受刑，放心，我杀你的方法会很温柔的，不疼的……你会想，对，说得好，他们都没有虐待我们了，这的确是没办法嘛……

这种说法中隐藏着的追求整体利益（这种利益其实也只是人类的主观利益）最大化的功利主义，在生命面前其实是无力的。这个问题没有解，他们所提出的理由总会碰壁，他们的同情心也是只给自己以满足的。

写完上边这一些，我都觉得我是个冷血的人了。但其实我只是想说，从感情上，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，但是从道理上推论，我的感情往往就是如此地苍白。我只是不希望自己变成那只熊，被插上一根管子，成为熊肉胆汁机。我害怕见血，远离庖厨，但是却是把罪恶推给了他人。我拒绝想象我们看不见的那一面。世界上有如此多的罪恶，是我们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，主动或者被动背负的。人是万物之灵长，因此只能戴上这样的荆棘之冠。

煽情完毕。

在人类还远远未走向大自然的对立面的时候，人类才是最敬畏生命的，他们相信动物有神灵，他们诚心诚意地感谢动物们给他们带来食粮与毛皮，发展出品种多样的祭祀活动。尽管这些祭祀活动的意义随着文明的传续渐渐消解，那时候的他们，应该是最爱动物的，即便夹杂着恐惧与恨。

希腊文明可以重焕光辉，这样的传统兴许同样可以回归吧。

一个有一点相关的链接：http://epaper.dfdaily.com/dfzb/html/2011-12/10/content_563312.htm